《傀儡戏》
风,极速地掠过紧密挨着的青叶间,拨出“沙,沙”的声音。
一处大漠中的绿洲,神秘广袤的竹林,有着世外桃源一般的安静和祥和。
“刷刷——”的声音突然响起。一群突然惊飞的小鸟,打破了这悠扬的宁静。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仿佛是一块绿布上被无意沾染的墨汁一般显眼。
一辆红色的大卡车停在竹林里,车身鲜红的颜色在一片青竹中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黑夜,月光明朗。竹林吹起了风,风吹动枝叶。“沙,沙”的声音仿佛是什么人在窃窃私语。一辆卡车缓缓减速停在了竹林里,白色的车灯照亮前方不长的一段路。驾驶卡车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子。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夜里,他还戴着墨镜,给人平添一种诡异的感觉。
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眉头皱着,瞅了眼前方看不到尽头的竹林,又左右望了望,依旧是竹子,他仿佛在竹林中已经转了很久。表情显得十分地不耐烦。
“哈呼——”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风,越来越大。竹林发出凄凉的吼声,无端地渗人。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唇,重新发动卡车,继续向前开去。似乎妄图逃离这阴森森的林林中。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车,正在开往竹林的深处。
待卡车离去后,在卡车原本停留着的地方,半空里飘下一抹白色的身影。
雪白的抹胸裙飘飘摇摇,身段苗条,长发飘飘,双手垂在两侧,手上长着又长又尖利的指甲。裙摆下露出一双足形优美的脚。看似是个美人,可实则,她身上的肌肤寸寸白里透青,青处隐隐有些发紫。俨然已是一具尸体!脚不沾地地飘着,更像一具幽魂。
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有着黑色的樱唇,和一双青色的杏眼。空滞的眼神不含一丝感情,静静地望着卡车远去的背影。发白的舌头舔了舔乌黑的嘴唇,动作僵硬地扭了扭脖子,伸出修长而苍白的手,用指甲在脸上硬生生地拉扯出一个看似“笑”的表情来,直让人心里发怵!
竹林里笔直修长的竹子发出了阵阵的颤栗。不知是为这诡异的白衣女子,还是为那远去的人……
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射到一片绿色之中。青翠薄透的叶子上沾着清晨的露水,颗颗小小的水珠在阳光的作用下使叶子变得闪闪发光。
“叮咚!”
一滴晶莹的露珠从叶间垂落,滴入一只蓄水的竹杯当中,泛出一圈圈娴静的涟漪。一只手伸过来取走了杯子,手一倾,将水倒进了一只黑色的竹筒中,竹筒里已经收集了大半,来自清晨的露水。
将杯子又放回了原处。这棵百年的老竹上绑着一条用竹叶编织的绳子,绳子上缠着一个竹钩。蓄水的竹杯杯沿也绕着同样的绳子,直接往竹钩上一挂,杯子便稳稳的挂在了一片竹叶的下方。等着下一次露水的到来。
看了看怀中黑色的竹筒,未语咧开嘴笑了起来。再有一天,她这竹筒就该汲满了。
这竹林里,能活过三十年的竹子少之又少,更别说她要的还是上了一百年的老竹!好不容易才找到不到十棵。露水的存放不能超过三天,否则水一旦变了味就不能用了,那辛辛苦苦做的一切就都白费力气了。
就一天,就一两个沙漏的时间,天就该黑了。等天一亮,蓄满竹筒就可以开始酿酒了。想想“竹叶青”那种甘甜的口感,未语有些兴奋了。想着想着,竟然笑出声来。“哈。”
“刷刷……”的声音,从竹林里飞出一群惊鸟。未语愣了愣,想不到自己的声音能把鸟儿都吓跑了。摇了摇头,抱着竹筒准备回家,脚步乍然而止。回头看了看鸟飞起来的地方,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把竹筒封好,放在竹根旁边,用枯叶遮住,向着竹林深处跑了过去。
穿过层层纵横交错的竹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空地,空地坐落在茂密的竹林中央,显得十分地突兀。空地四周长着一圈黑色的竹子,从竹干竹根到竹叶,通体乌黑,像是被火烧焦的一样。
这是竹林平日里的模样,本来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唯一不同的是停在空地中央的一辆红色大卡车。卡车背对着未语,她看不到前面的情况。
未语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朝着卡车走了过去。卡车前后车门大开,透过敞开的车门,未语看到,集装箱里装着数不清的人偶娃娃,每一个都做得十分精致,简直就是缩小版的真人。尤其是放在最前面的一只,是一个美丽优雅的女孩,她有着海藻一般长长的卷发,又黑又亮,鹅蛋脸,挺俏的鼻子,粉嫩嫩的樱桃小嘴。身上穿着一条海蓝色的晚礼服。
是“海之爱”。未语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外面去一趟,所以她认得那条裙子。那不是一条常见的纯色的裙子,它有着多种颜色。从里到外,由深蓝色逐渐变浅,一共有至少五十层之多,交错却不凌乱,繁多却不厚重。黑色的蕾丝领,腰间系一条白色的绫带,传说那代表了“大海对人的宠爱”。人偶身上仿真的裙子令未语有些惊奇,除了大小,远看与真版没有任何区别。
人偶身上并没有多余的装饰,相反,其他的人偶身上却不是大串的水晶珠链,便是华丽的织锦绣服。让未语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布娃娃都闭着眼睛。视线所及仿若沉睡一般。而且每个人偶身上都挂着一块纸牌,上面写的是什么?离得太远,未语没有看到。
绕过车尾,走到车前。车里只有一个驾驶员。此刻已经倒在驾驶座上,因为安全带的关系让他不至于滑落。黑衣黑裤黑帽,还戴着黑色的墨镜。脸部线条棱角分明,但人已经不省人事。胸腹还有上下起伏,证明人是活的。
这四周并没有足够一辆大卡车通过的通道,它是怎么出现在这的?脚下的泥土是热的,因为这泥土之下的封印。但泥土之上是寒冷的,一到夜晚封印会自动发出瘴气,使经过的人陷入昏迷当中,成为这竹林里游魂和幽灵的食粮。想想人应该是昨晚误入的竹林,在夜里被“那个人”弄到这封印地来的。天亮后,迷雾在阳光的照射下突然散去,卡车的出现惊吓到了林子里的鸟,把自己引来,但他是怎么在“那个人”的手中活下来的?
未语自记事起便是在这竹林里生活,对这竹林无比熟悉。竹林里也时常会有一些路人被沙尘暴带到竹林里来,却鲜少有人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未语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兴趣,她决定救他。但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个决定会给这片净土和她自己带来怎样的灾难。
时间过去一个月。
未语坐在一栋竹子建造的大宅前,笑吟吟地看着面前忙碌的男人。他叫枫凛,是未语一个月前在竹林里带回的人。
当天他醒了后,未语用手语告诉他,说自己是在家门口发现的他。未语不想让自己说漏嘴,把竹林的事情让外人知道,便只好装哑巴了。
据枫凛说,他是一家私立玩偶店的店长,这次从E城去A城进一批新货,在回E城的途中抄近道路过一处沙漠,遇上龙卷风,被卷到了竹林边上,他以为是海市蜃楼,便直接开了进来,没想到是真的,这一进来便出不去了。在竹林里迷失了方向,指南针也失灵了。他被困在竹林里一天一夜,后来车开到一个地方,碰上了大雾,自己迷迷糊糊便睡着了。再醒过来就已经被未语救了。
未语只是装做很惊奇地笑了笑,她知道他没有说实话,至少隐藏了一部分没有说。因为到了封印的人,都是有见过“那个人”才对。但她不去揭穿他,离开竹林的“门”还有半年才会开启。未语便以“不知道出去的路”为由将枫凛暂时留了下来。
这片竹林,历来是没有冬天的,而且四季常春。连白天和黑夜的时间也是不固定的。有时天刚亮,还不等人洗完脸,天就已经黑了。有时天刚刚黑,人还没睡着,天就又亮了。未语觉得这叫“任性”。
这里的雨更是让未语“无语”,因为每当昼夜轮回三次,便会下上两只沙漏时间的雨。枫凛告诉未语,这里的两个沙漏漏完的时间,就是他们常说的“四个小时”,一个沙漏便是一个小时。每次下雨前,都会有三次打雷和闪电,一次不多,一次不少。
枫凛对这种情况是惊异的,但老实说,未语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她只是把她知道的一些日常的有规律可循的事告诉了他,毕竟他还会在这里住很久。但是有些事,还是需要保密的,比如竹林,比如“那个人”,再比如她离奇的身世。
又是三个月后。
难得一见的黄昏,看未语已经抱着一只玩偶睡着了,枫凛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子,不让她着凉。果然,没有这些娃娃搞不定的女生,纵使是不经世事的未语也不例外。转过身,一眼便看到浮在未语房间里的一模一样的六只沙漏,其中一只正在“沙,沙”地流着。
绿色的竹架子框着沙漏,透明的水晶沙漏里是粗糙的朱砂,红色的朱砂在绿竹的映衬下格外醒目。他们不受地心引力的控制,环成一圈,悬空漂浮着。眯了眯眼,枫凛朝着沙漏走了过去。站在沙漏下方,看着头顶上的沙漏,他伸出了手,向沙漏伸过去。
在碰到沙漏的一刹那,指甲感到烧灼一般的疼痛。猛地抽回手,看了看已经发红的手指,又看了看毫无异动的沙漏,枫凛有些心有余悸。这个地方太过奇怪。先是能进不能出的竹林,后来是浓稠到一步以外都看不见东西的雾气,然后又出现了这栋诡异的宅子,当然,还有这个神秘的哑女。枫凛转过头看了看熟睡的未语,冷然的眼神绝不是未语平日里所见到的温柔。
手上的红已经消退了,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拉上门,走了出去,临走前还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完全无异的沙漏。
待房间的门关上后,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正在流淌的沙漏发出一道白色的光亮,光晕里红色的朱砂若隐若现。光亮逐渐变得强了,待到照亮了整间屋子之后,骤然收缩,成了一团拳头大小的白色光球,光球离开了沙漏,径直窜进了未语手里抱着的人偶身上,包裹着人偶周身。接着一抹虚影从人偶中钻出来,进了未语的大脑。
枫凛离开房间后,去到了大门口,站在大门口,回身看着头顶上挂着的写着“清纱居”的匾。未语住的这栋宅子很大,他必须承认。房子的格局和古代世家宅院有得一比,甚至比一般的还要大出很多。房子外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竹林,庭院里却种着山茶、芭蕉、楠木、还有着一棵巨大的菩提,这些都是林子里没有的植物。虽然据未语“说”,它们从没有开过花。
厨房的地下室里有着不会化的冰墙和吃不完的食物,瓜果蔬菜,应有尽有。
一栋全是由竹子建造的深宅,神秘美貌的哑女,只能由沙漏计算的时间……这一切让枫凛无比好奇,但他有着非常人的自制力,不会把自己的好奇心让任何人看见。
又看了眼幽深的竹林,不知道东西南北,不知道太阳在哪,但是日出和晚霞据枫凛观察,它们都出现在同一个方向!不知道是不是枫凛的错觉,在橘黄色晚霞的映照下,竹林似乎变成了墨染般的黑色?
兀的,漆黑的林子里冒出一点白色的光,闪闪烁烁的,枫凛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一步,看着光圈逐渐扩大,瞳孔不自觉地缩小,随即,褐色的瞳仁猛地一下放大,他看到了。那不是什么光,是一条裙子,一条穿在一只女鬼身上的裙子。枫凛额上开始冒汗,他认得那只鬼,她是他在这竹林里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除了竹子之外碰到的第一个生物。
枫凛的脚步不再前进,反而开始后退。
另一边的房间里,未语还在熟睡着。
“未语……未语……”
“谁?谁在叫我?”
未语睡得迷迷糊糊的,耳边却传来细碎的呼唤声。她睁开眼睛,见到的却是一片混沌。四周空荡荡的一片灰白之色。
“未语……未语……”
未语不自觉的朝着前方走去,脚下明明是虚空,走起来却又让人如履平地。未语听见,声音,似乎来自前面。未语慢慢朝前走着,那个声音还在耳边不停地响着,未语有些胆怯了。
“未语……未语……”
“你是谁?你在哪?你出来!”未语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在这空无的地方,她感到害怕和无助。
“未语,未语。”
声音开始变得短促,不再显得空灵。
“啊——”猛地大叫了一声,未语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开始横冲直撞地跑了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一阵清风带着海水的腥气扑面而来,未语愣住了,她睁开眼睛,眼前不再是一片单调的混沌之色,而是变成了阳光下金色的海滩。转头一看,自己已然身在沙滩之上,混沌之境已不知去向。
“未语,你终于来了。”
扭头一看,不远处的沙滩上站着一个身穿蓝色长裙的女孩,脚上穿着一双水晶鞋,她背对着未语,面对广阔的大海。她那海藻一般的头发让未语觉得十分的眼熟。
“你是谁?是你在叫我吗?”
女孩转身了,那是一个怎样的人——蓝色的眼睛像大海深处一样的蓝,无暇的肌肤白里透红。就像一只活的芭比娃娃。
“未语,快走,快离开,快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要让他找到你……”女孩对未语如此说道。
女鬼一点点的逼近,枫凛一步步地后退,“扑通!”一声,枫凛被身后的台阶绊倒了。一个闪神,再回过头去看的时候,白衣女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竹林中。枫凛大口地喘着粗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后背已被汗水打湿,汗珠顺着脸颊的轮廓滑落。一阵凉风抚过,枫凛打了个冷颤,这才想起,未语曾经说过,这栋房子设有结界,女鬼是接近不了的。
闭上眼睛,调整好呼吸,然后再睁开眼睛,枫凛眼中再没了刚刚的惊慌和恐惧,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但他的眼睛不再是枯黄的褐色,而是变得一片猩红,不再是正常人的瞳色,就像一只嗜血的吸血鬼。
枫凛看了眼虚空,嘲讽地一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踉跄地离开了大门口。关上门转过身后,枫凛的嘴角带着一抹冷笑,这几个月以来,他因为厨艺极佳,便一直是他在做着一日三餐。他偷偷在未语吃的饭里下了麻醉药,使未语睡着,仔仔细细地勘察过这栋房子。
前院是相当于古代四合院的设计,没什么特别的,只在后院里有一座三层高的高塔,高塔旁边便是这竹林里唯一的一棵菩提树。树和大楼一样高。高塔的三楼挂着一把青铜大锁,上不去。二楼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竹简。一楼是温泉。这种布局本来是很不合理的,因为温泉蒸发出的热气会使楼上的竹简被蒸汽打湿。但是细细观察后,枫凛发现,二楼似乎有着什么奇特的东西,能阻挡温泉水的热气蒸发上去。而且温泉池上方的屋顶上没有一丝水汽,而且屋顶非但不是热的,反而冰凉无比。
但这一切都不在枫凛的考虑范围内。他要的只是温泉罢了,温泉中所含的一些东西可以让他的力量恢复到最盛的状态,不用再顶着这副在他看来十分弱小的身子去吸取处女的阴力来补充失去的力量。何况对于未语,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想到未语,枫凛眼中流露出一种贪婪的欲望。他……想要她很久了。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很想让她那张充满“禁欲”的脸出现破裂……
原本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半道突然改了注意,枫凛朝着后院的阁楼走去。
沙漏里的沙已经漏完,第二只开始倒转,而未语还在床上睡得酣甜,手里依旧抱着那只人偶,但是渐渐的,她额头上开始出现汗珠,仿佛在梦里有着什么她所不能接受的东西。
“啊!”
未语突然坐了起来。脸上大汗淋漓,无措的眼睛惊慌地扫了一眼四周。青竹的墙,青竹的座椅,漂浮在房间里的六只沙漏,靠在窗边的没有镜子的梳妆台,以及青竹的床,和这青色的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的被子,一切都是未语熟悉的模样,未语长呼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放下手时,手里似乎按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长卷发,蓝裙子,这是……枫凛送给自己的人偶。看着那个和梦境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未语一下子愣住了,看着人偶的眼神就仿佛是看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脸色有些难看,眼神变得惊恐,似乎还有些发紫,把娃娃拽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人偶已经被抓得变形了都没发现。
枫凛停下脚步,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阁楼了。推开门看着满室氤氲的白色水汽,他有个很有意思的想法,想来那个东西,也该差不多了……想到什么,眼神逐渐变得幽深,猩红的眸色变得格外的恐怖。
未语坐在床上,想起梦境中那个叫若沙的美丽女孩,想起她的话,“这不是真的,不是,枫凛是个好人,一定是的……”未语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自我安慰?
看到一旁的洗漱台上放着竹盆,未语揭开被子,赤脚走下了床,向着洗漱台走了过去。
肤色白皙,齐肩的短发,在女生中比较罕见的燕眉透着一股凛冽的英气,褐色的杏眼,双眼皮,浅色的薄荷唇,睫毛长卷而浓密,脸上还带着少许的婴儿肥。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五官,却莫名地给人一种“禁欲”的感觉。
眨了眨眼睛,看着水盆里映出来的自己的脸,渐渐的,水面出现涟漪,逐渐扩大,水面上映出的人影逐渐长出了海藻般的长发,蓝色的眼睛,鹅蛋脸,樱桃小嘴一开一合的,未语看懂了,说的是:“陌桑就是枫凛。”
“不是这样的,不是……”未语捂住嘴,发出无助的呜咽。
故事回到未语的梦境。
“什么?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是谁?我又要躲着谁?”未语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又奇怪的女孩。
女孩没有马上回答她,反而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两个酒窝,看起来有些可爱。“我叫若沙,至于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你难得真的不觉得我很眼熟吗?”
未语沉吟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你是那个人偶!?”
若沙点了点头。“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一个普通的人偶会有生命和灵魂?”
未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觉得若沙是个好人,不会害她,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
“不用疑惑,等你听完我的故事,你就明白了。”
不知道为什么,未语突然不想听这个故事,但若沙并没有过她拒绝的机会,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本来是A市的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家境还算富裕。我以为我的大学生活是平静无波的,结果,就在大学期间,我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很出色的男生,他叫‘陌桑’,他是学校附近的一家人偶店的店长,当时我是被他的店名吸引过去的,很特别,就像他人一样。那家店叫‘傀儡戏’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名字,里面卖的是做工精致,堪称逼真的人偶。那些人偶细腻的手感,就像真人一样。我只当那是玩具,直到后来我知道了人偶的制作方法后,我才知道我错了,我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进那家店……
后来,因为很喜欢那的人偶,我经常光顾那家店。由此认识了那家店的店长——陌桑。很奇怪的名字,他说他是孤儿,名字是他自己起的。可笑我当时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好人,还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他!
后来临近毕业的一天,他突然告诉我,是他要走了,不会再回A市了。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本来我没这个打算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着他的时候,居然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和他走了,当时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真的爱上了他。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他在我身上种了蛊。自打和他相熟之后,我几乎每天都在吃他做的东西。他完美的厨技把蛊带进了菜里,让人不知不觉地中了他的圈套。
我和他私奔到了C城,我想回家,但是每次这种念头一出来,他都会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我身边,然后我就什么想法都没了。
一次喝醉了,和他发生了关系。他说会对我负责,会娶我,说他要努力工作,赚钱来养我。到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连他的工作都不知道。我也问过,都被他绕开了。直到有一天,家里的米桶里没米了,我去地下室拿米,发现了他的工作室,那里到处都是木头架子。架子上是数不清的人偶。我在工作室中央一块很大的工作台上发现了残留的血迹。
直到在角落里找到一堆女人的衣服和毛发我才想到逃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在地下室的入口装了热感应装置,他发现了我的存在,从外面赶了回来。
我被他打晕了,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工作台上,身上……身上一丝不挂。他给我打了麻醉药,却又让我意志保持清醒,我每天被他困在那间可怕的工作室里。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爱我,每天把我当成他泄欲的工具,日复一日地不断折磨我,我活得生不如死。到最后,或许是我的态度激怒了他。等我睁开眼睛,我就已经死了。
我站在工作室里,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我的尸体剥皮刮骨。用从我身上剥下来的人皮和头发缝出了一个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偶。还把从我尸体上找出来的蛊虫用刀剁碎,冲进红酒喝了下去,纵使已经死了,我依旧为他的行为感到恶心。
后来我就一直跟着他,死了,我不再受蛊的控制,我才知道,我早就不爱他了。相反,我甚至恨他,那数不清的逼真的人偶,不知道是他杀了多少人的产物。他对着我的残骸说了很多,又或许那只是他的自言自语吧。总之我知道了他的职业,是什么……傀儡师。那些用人皮制作的人偶会渐渐吸走持有者的灵魂为他所用。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阻止他。不能让他接着杀人了。可我一个灵魂又能做什么?这次是借了时间沙漏的力量才让我进入了你的梦境,但我太虚弱了,哪怕借了沙漏的力量,我也无法存在太久。这一次,怕是就要彻底消失了。
未语,我所认识的陌桑,就是你身边的枫凛,你应该也发现了吧?他处理肉类时完美的刀技和强悍的针线。”
未语看着她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声音越来越微弱。她无法消化掉这么多的东西。在他的印象中,枫凛是温柔的,善良的,不是像若沙口中那样杀人不眨眼,那样变态和冷漠的。她无法接受这一切,随着未语强烈的心理活动,梦境里湛蓝的天空开始一寸一寸的崩塌。
“啪嗒!”的一声,一滴泪水滴落到水盆里,泛起层层的涟漪。未语回过神来,伸手一摸,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泪水了。
越想心里越不安,未语决定,她要去找枫凛,她要启用“前生事”这个禁术,知道枫凛的过去,看看若沙说的是不是真的?!拉开门,走了出去,房间又变得空荡荡的了,一阵清风徐来,吹动被子上的流苏。转眼间,一抹白影出现在了房间里。
青色的杏眼淡淡的扫了一眼满是青竹的屋子,六只沙漏发出淡淡的光,仿佛在无声地对来者发出了欢迎。乌黑的菱唇,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余光瞥见床上的人偶,笑容渐渐收敛,眉头一皱,伸出惨白的舌头,对着空气一吸,人偶中飘飘悠悠地浮现出一抹人影。若沙微笑地看着对面这个同样为鬼,却比自己要强大出无数倍的存在。
她知道她将面临的是什么,她在竹林里遇到的她,她向她借了一些力量,用来维持自己的灵魂不散。如今,她要做和能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她来收回她自己的东西,若沙又怎么会阻拦?即便是灰飞烟灭她也在所不惜。
若沙成了女鬼青言的食物,青言匆匆而来,夺了若沙的灵魂后也匆匆离去,沙漏的光逐渐弱了下去,屋子又恢复了安宁,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
未语颓然地坐在大门的台阶上,她找遍了屋子都没有找到枫凛。不知道他去了哪?看了眼前面停着的卡车,车门已经被未语打开,里面也已经被未语看过了,如若沙所言,那些都是人皮娃娃,让人毛骨悚然的人偶。
未语很迷茫,心里隐隐作痛,但她还是想找枫凛问个清楚。
想着,便站了起来,转身,“呵。”身后传来女孩的笑声。未语转过头,那不加掩饰的尸体状和雪白的长裙,来者居然是她认识的人!
“青言,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闻言,青言双臂一挥,身体便顺风而上,手再一收,整个人悠闲地飘坐在门外的一棵竹子上,随着竹子一飘一飘的,她是鬼,身体是没有重量的,裙摆在空中纷飞,忽略身上尸变的颜色,应该是一副很唯美的画面。不是不能有正常的颜色,但是青言就是不想那么做,反正她自己也看不到,就带着那个样子,存心恶心未语。
青言玩着惨白的指甲,看向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未语,裂开嘴笑了笑,说:“你管我呢?我活着的时候你不曾管过我,这死了你倒是管起来了。”
未语凝噎,的确,青言活着的时候,随她爸爸在竹林里生活,直到她后来被误入竹林的几个沙盗奸杀,自己都没有出现过。平时在竹林里见到了,也是点头之交,纵使竹林里只有他们和未语两户人家。
后来青言死了,灵魂来求自己替她和她爸爸敛尸,被自己拒绝,她硬闯,被竹屋外的结界烧伤了,自己将她尸身收敛,埋在了封印之地,成了竹灵,这交集才多了起来。
自知理亏,未语也不说什么了,反正未语觉得青言是进不了屋子的。好像是看懂了未语的心理想法,青言笑了,“这结界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早脆弱不堪,我要是想破了它,也就是废点时间的事。”
“你——”
“别急,我不会这么做的。”看着未语有些发白的脸,青言眼中恍然划过一丝泪光和心疼。“这破房子我还看不上。”
未语愣了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害怕青言和这结界干上?就像当初她为了请自己出面埋了她和他爸爸的尸体时一头撞上结界,自己那时突如其来的惊慌失措一样。仿佛她这样做会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脑海中恍惚掠过了什么,但是一闪而过,她还没来得及抓到便已经消失了。
“那你来这想做什么?”
“我来看看我的食物。”
“你来我这儿找吃的!?我不认为那些瓜果你能吃。”未语觉得好笑,她一个鬼,来活人的地方找吃的。
“不来你这儿找我去哪儿找?是你把他带走的。”青言低下了头,声音突然变得幽幽荡荡的,平添了一分空灵。
“呵,我什么时候把他带,走……他?”未语笑了,但说着说着,她便笑不出来了。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竹子上飘坐着,身影隐隐约约的青言,“什么意思?”
青言抬起头,看向未语,笑了,但那个笑,显得有些凄凉,只是未语离得远,没有看出来罢了。“你难道不清楚我吃人?难道不清楚我吃人的规矩?”
未语看着青言,一人一鬼,一上一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突然,未语转头,走进了竹屋,关上了大门。
青言看着未语转身的背影,眼神中划过一丝受伤。闭上眼睛,身体向后倒,从竹子上飘落,身体下落,落到地面上。青言用手捂着脸,睁开眼睛,从指缝间看着没有月亮的黑夜。
“对不起,要亲手,毁了你的爱情了……”眼角竟流下了泪水,融入了冰凉的地面。
未语背靠着大门,慢慢滑落在地。她知道,她知道青言的规矩,这么多年了,误入竹林,死在青言手里的人不少,但是也有人活着从这竹林里走了出去,因为青言吃人只吃那种心怀不轨,手上沾满了鲜血的人。但凡是个好人,青言都是放过了的。青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封印之力的关系,有着能看到一个人过去的能力。所以她从来没有错杀过一个好人。而这次,她偏偏选中了枫凛,那么若沙告诉自己的一切,也就都是真的了……
枫凛……我那么相信你……
未语脸上不带有任何表情,“滴答”一声,一滴泪水划过白皙的脸颊,在地面上开出了荼靡美艳的水花。
抬眸,看见前方突兀的高塔——阁楼。那是她唯一还没有找过的地方。
未语用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渍。站起来向着阁楼走去。
她不知道,她这一去,将是她这一生噩梦的开始。也将是整座竹林中所有生灵的噩梦的开始。
看着前方紧闭的大门,这一路走来,未语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走上竹篾铺设的台阶,伸出手,推开了门。门内是一扇紫竹的屏风,推开门的刹那,热气已经扑面而来。绕过屏风,温泉之上水雾缭绕,满室氤氲。
“嘭!”的一声,天空中,位于竹屋上的一层无形的屏障破裂开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破洞,就像南极上方的臭氧层空洞一般。一抹白色的身影从破洞中钻了进来,一跃至大宅门口。青言转身看着已经开始慢慢恢复的结界,又转头看了看自己越发若隐若现的灵体。两次穿越结界,已经耗费她太多能力,连灵体都快维持不住了。
青言抬头看着宅门上挂着的匾额,“清纱居?哼!我看该是竹煞屋才对。”说完一挥手,牌匾便落到地上碎成了一把渣。而门上,赫然还挂着一块匾!上书着三个血色的大字——“竹煞屋”。隐藏着的匾被露了出来,一霎间,竹林里的竹林都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地无风自动。乌云退却,月光贪婪地将洒满了竹林的每一个角落。青言感到,封印之下,已经出现了异动。
“哼——”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青言踩着旧匾的碎渣进了竹屋。
朦胧的雾气迷蒙了未语的眼,头突然一阵刺痛,未语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到温泉边上换换地跪坐下去,甚至不自觉地解开了衣服的扣子。抓住温泉边上的竹篾,看向水中模糊的倒影,她记得青言曾经对她说过,她这张脸有一种极致到深沉的美,尤其是当盯着看的时候,美到让人很想看它破碎!
“哗啦——哗啦——”耳边传来拨水的声音,未语抬起头看向前方层层叠叠的白色浓厚的水汽,渐渐的,水汽中显出一个黑色的人影,想是一个男人的身影,正在水中朝着她慢慢地靠近。未语知道那是谁,也猜到了后面的事,她想逃,可身体却并不由她控制。
未语慢慢站了起来,受到蛊惑一般地伸出手,先是外衣,后是衬衫,然后是裙子……未语走下了温泉池,站在齐腰深的水中,朝着那抹黑色的身影走了过去,静静地看着那个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青言刚踏过大门,眼前便出现一个画面,画面上是一男一女**着身子在水中缠绵激吻。青言冷漠着脸,利抓一挥,便打破了这令人讨厌的画面。青色的瞳仁开始逐渐变红。她知道,她该加快了,但是这竹屋……可并不是就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大啊!
青言极速地掠过前院,刚到后院,眼前又浮现出了一个画面,画面的内容,让青言滞住了飞掠的脚步,看着真镜照给她的影像中做出那种姿势的两具身体,青言知道,来不及了……她还是来晚了。
第六只沙漏已经流完,第一只沙漏又开始接着倒转。“沙,沙”的声音响彻在空荡的房间里,仿佛是一场死亡的倒计时。
青言一脸“尸相”从屋顶飘然而落,站在阁楼的大门前,看着那抱着一个人远去的身影,张口,贝齿咬住了苍白的指尖,倏地闪进了阁楼之中。
枫凛,不,陌桑,打了个冷颤,回头看了看身后却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回过头看向怀中沉睡的未语,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眼中,却分明闪过一丝冷然的笑意。
看着屋内旖旎沸腾的水汽,以及水池边上的一抹红,青言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血红色。以手成爪,催动温泉水将血迹冲了个干干净净。
雾气升腾,青言带着一身的煞气消失在了温泉边。阁楼三楼的大锁,突然断裂,大门洞开。与此同时,竹林边缘处的竹子根部开始变红。颜色顺着竹枝竹跟和竹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向四周蔓延。逐渐向竹林真正的中心——竹煞屋靠拢。封印之地黑竹枯萎,新竹生长,也就一盏茶的工夫,封印之地的空地已经被新长出来的竹林盖了五分之一了。
又是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以来,未语时而安静,时而疯狂。安静时陌桑说什么就是什么,疯狂时不停地想方设法要杀了自己,或是杀了陌桑。
陌桑再喜欢未语,也不可能任由这种事情的发生,干脆用绳子将未语绑了起来。
未语不想再活下去,被情蛊控制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她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沦为了“枫凛”泄欲的工具。她过得很痛苦。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杀了我。我爱你,你就只能在我身边,一刻也不能离开,会让我担心的。”这是陌桑的原话,未语痛恨这种禁锢的爱。与其傀儡一样的活着,不如像人一样反抗。她在等,等一个机会,可以杀了陌桑,或是杀了她自己。没想到,机会真的就这么来了。
一日,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之间阴云密布。陌桑带着与他缠绵悱恻的傀儡未语,走回了房间,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房间里的沙漏,才是第三只,还不到下雨的时间,不可能这天气会出现这种转变。
可是玉体在怀的陌桑却并没有在意这竹林中出现的异动。其实如果他出门,就会看到那已经扩散到屋子外的仿佛在渗着血的竹子,和那明显变了的牌匾。
天色突然黑了下来,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红色的竹林里封印之地已经消失,被一片茫茫的竹子掩盖了。
一身青色长裙的青言从阁楼的屋顶缓缓地落到阁楼外的空地上。脸上是白里透红的肌肤,身体不再呈死尸色,而是一种正常人的肤色,原本惨白的指甲已经变得一片血红。玲珑有致的面孔于未语十分相像。只是上挑的眼角比未语多了一份魅惑的气质。
青言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挂着的月亮,月亮的四周已经开始发红了,深呼吸,此刻的她拥有了实体。阁楼二楼的古卷白她看完了,三楼的竹林结界也被她打破。催动竹林中封印的力量,化为血竹,召唤血月,血月可以让傀儡师的力量大幅度被削弱。借竹煞屋与血月的力量,她足以与傀儡师的传人——陌桑一战。但是血月未完成之前,她还不够和陌桑去拼。
看着紧闭的大门,青言知道陌桑和未语就在里面,但她现在还什么都做不了。听着屋子里传来的阵阵娇吟,青言沉重地闭上了眼,这真的比让她堕入阿鼻地狱更难以接受!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娇喘吟吟地躺在别人的怀里……
血月现世,刹那间光芒四射,月光从窗户照进温泉池里,袅袅的水汽被染红。正在未语身上趴着的陌桑突然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已经变得绯红的世界。
“吱呀”一声,门开了,陌桑抱着**的未语从屋内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一身青衣的青言。眯了眯眼,笑道:“眼睛是红的,果然传说是真的,倒是比我预想的,来得早了不少。”
“傀儡师这个职业,在鬼风客还活着的时候,是很受人爱戴的,如今却已经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鬼陌桑,看来傀儡师这行,终究是要在你手里绝技了。”青言面无表情的述说似乎激怒了陌桑。只见他放下眼神迷离,一丝不挂的未语,朝着青言走来。
“《沙海古卷》有言:沙海之深,有净土竹林,封天地之恶于林中。林中有一户,天地而生,一父二女,乃双生灵。双灵互生爱恋,违人伦,败天纲。天地喻,二灵只得存其一,阿姊换阿姝。阿姝归竹煞之地,封记忆,化人身,守封印。
双女色绝,其父贱色之阿姊,毁人伦,天地灭。阿姊归灵,护其姝于林中万万年。想来你就是阿姊青言,未语就是阿姝青语。青言青语,卿之轻语。”陌桑看着青言,早在他说出《沙海古卷》的那一刻,青言就已经变了脸色。
“呵呵。”陌桑嘴角带着一抹狞笑,血月劫对他而言是致命的,但他反而不担心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青言的致命弱点——未语,更确切地说,是青语,青言的孪生妹妹,她的心上人。但他错了一点,从他出来的那一刻,青言就已经知道,青语已经完全被控制了,现在的青语,眼里心里只有陌桑这个施蛊人。这种情况下的青语,对青言来说是危险的。
“真是有意思,没想到,做姐姐的会爱上自己的妹妹,最后还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至死。”陌桑脸上的笑,让青言很想撕了它,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直接飞身而起,将爪子朝着陌桑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陌桑急急的一个弯腰,扭了过去,虽然及时,但还是被青言的爪子抓破了嘴角。用手背蹭掉嘴角的血,结手开始反击过去。
两人在阁楼前大打出手,但是青语却突然变得呆滞,眼神放空,视若无物。真正化做一个傀儡娃娃!
青言打斗中余光瞥见青语的状态,心痛万分,一不小心便走了神。陌桑趁机双指并拢,点在了青言的眉心,“呃啊——”短促地低吼一声,青言身形一闪,便飞身而出,在地面上连滚了几圈,撞到树上,倒在了竹煞屋里唯一的一棵菩提树下,手腕被树枝擦伤,在树干上抹出了一抹鲜红的血迹。黑暗中,青言的血被树干吸收了。
陌桑见青言大势已去,以手为刀朝着青言靠近。
“噗——”青言吐出一口猩红,内伤严重,刚修成的五脏六腑已经碎裂了。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擦去了嘴角流下的血。看着陌桑的靠近,笑了,笑得讽刺。“傀儡师一族,果然是深藏不露,连天师一族的指箭手刃也会。”
陌桑无所谓的笑笑,她知道青言是在讽刺他偷学他派技艺,但对于陌桑而言,这一切,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指尖一凝,手上环绕出一圈淡白色的光,“血月又怎样?你修为再高又如何?只要有软肋,你就不是我的对手。”眼中杀气一闪,一个伸手便向青言冲出去。
“呲——”的一声,手穿入了一个人的身体。陌桑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另一张禁欲的脸。瞳孔放大,手猛然地缩回。原来关键时刻,青语恢复了部分神智,冲出来替青言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未语……”
青语倒了下来,青言用尽最后一丝力抱住了青语倾下的身体。
“为什么?……”
青言伸出手拭去了青语嘴角的血,眉头深皱,神色黯然,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伤痛。看着这张自己日日夜夜思恋着的脸,青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三万年了,她们日日见着面,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她怕会让她想起从前的一切,会让她再受天谴之刑。那种场面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一次。
“青,言。”青语奄奄一息。
“我在。”
“我们,是不是,有着什么,被我,忘了?”
“……是。”
“哦,这样,啊,对,不,起。”
“不用对我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更不会遭受这一切。小语,对不起。”
青语笑了,“我想,我一定,是,不怪,你,的。”
“谢谢你,小语。”
陌桑看着两个将死之人的道别场,不介意给她们两人空间,但是看了看天上挂着的血月,还是在手心凝出夺命的光刃,随时准备取了青言的命。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会,忘了?一定,对我,很,重要吧?”
“小语,有些事你还是忘了的好,忘记,就不会痛苦,忘记,就不再为那些事烦恼。”
“可是我,还,是,想记起来,我,不想,忘了你。”
“小语,忘了吧,下辈子,也不要再遇到我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青言面色是平静的,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皮逐渐合并的青语。
“你明明,不想,这么说,的。”
“你又知道?”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心里,很,痛苦。”青语伸出手,想抚平青言皱着的眉头。“我,不要,忘了你,青,言。”话没说完,手便搭了下去,眼睛逐渐合上了。
青言看着身体逐渐僵硬的青语,沉痛地闭上了眼睛,青言已经没有了泪水,指是眼角却滑下了两行血泪。再睁开,红色的已经眼睛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平静。放下青语,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量使她站了起来,猩红的眸看向陌桑。
她已经失去了她的一切,她不惧死亡,她唯一的软肋已经死去,她将化身厉鬼,向杀人凶手索命。
一时之间,狂风大作。陌桑看着突然之间的变化,瞳孔止不住的放大,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永远忘不了的一幕。
只见青言身后的菩提树发出猩红的光,青言又如鬼一样的漂浮在了半空中,原本齐肩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从地面伸出很多的竹根,拴住了青言的四肢,从菩提树的树冠之中又钻出很多像藤蔓一样的枝条,缠绕住青言的脖子和腰。就像一个遭受天地刑罚的罪人一样被禁束在天地之间。
血月的光像探照灯一样直直的成一股,照射在青言的身上。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夜,微凉。
平静的沙漠深处,卷起疯狂的沙暴。漫天狂舞的黄沙掩盖了绯色的圆月,原本寂静的赤竹开始了癫狂的舞蹈,夜,不再一如既往地安宁。
天亮了,红色的竹林在太阳的照射下逐渐化做飞灰,就此湮灭在了黄沙之中,再无踪迹。竹林消失后,在竹林原来的地方停留着一辆红色的大卡车,车上装着满满一车的人偶,每个人偶,看起来就像是缩小版的真人一样。在里卡车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巨大的沙坑。坑里只有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尸体的旁边放置着一跟干涸了的菩提树枝和一截枯死的竹根。风沙大作,黄沙被风吹起,掩盖了巨坑,也掩埋了坑中的尸体。
风沙过后,巨坑已经被填平,黄沙下露出了半只人偶和一只沙漏,人偶有着海藻般的长发,一条蓝色的晚礼服,脚上还穿着水晶鞋。沙漏是空的,水晶的杯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那片富饶美丽的沙漠绿洲,就此被掩埋在了黄沙之中。此后流传出一个传说,一个人如果做过什么违背了道德的事而没有受过惩罚,将永远走不出那片沙漠,死后尸体上会长出红色的竹子,直至肉体腐烂成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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